成都历史悠久,文化灿烂,很早就有先民聚居,战国时期是古蜀国的都城,秦惠文王九年(前316)秦国灭蜀,以其地为蜀郡,设成都县为蜀郡治所,此后,郡守李冰主持修建都江堰,引岷江之水灌溉川西平原,蜀郡由此变为殷富之区,水旱从人,不知饥馑,号称天府之国,成都也就逐渐成为了西南地区的经济、政治、文化中心,明朝时是四川布政使司所在地,如今是大西政权的都城——“西京”,人口稠密,时无荒年,做为建基立业、逐鹿天下的根本之地,本是上佳之选,但是大西皇帝张献忠却已经决定放弃它了,因为它现在陷入到了明军的三面包围之中,已经岌岌可危,朝不保夕。
张献忠本来打算和平离开,因为他虽然打着南征杨展的旗号,真实目的却是“乘势走楚,变姓名,做巨商”,所以并没带上全部人马,后宫妃嫔什么的也都大多留在了成都,想要以此掩人耳目,以便瞒天过海,金蝉脱壳,自然不方便做什么出格的事。
可是杨展的一场大火把他给烧了回来,让他重新认识了明军的战斗力,更不敢在成都待了,召来左丞相汪兆龄和监军节制文武平东将军、义子张可望(孙可望),假意问道:“朕到四川两年多了,本来也想好好治理,可是这些驴日的蜀獠给脸不要脸,非要和老子对着干,今天剿了明天又叛,该当如何是好?”
汪兆龄知道张献忠的真实打算,而且向来主张残酷镇压,闻言不假思索,立即说道:“这是蜀人负皇上,不是皇上负蜀人。为今之计,只有更严厉地镇压,才能让他们畏惧,莫若先将在城人民尽行屠戮,以观后效。”
张可望却不知道张献忠的打算,赶忙劝道:“似这等所得之地即行杀戮,不留尺寸以作根本,地方取之何用?如果不修王业,只是一味任杀,将士们追随皇上亦无益矣。”
嗯?张献忠闻言心头一动,将士们追随皇上亦无益矣?这点老子倒是没想到,却是不得不防!于是信口胡说道:“可望你有所不知,朕南征杨展之所以中了埋伏,是因为城中百姓已经暗通敌人,提前走漏了消息,如今更是勾引大队,图谋里应外合,要献了这座西京城。老汪说得有理,非得剿灭此城居民不可。尔等各宜秘密准备,不得遗漏军情。”
就算有奸细,也不至于全城的人都是奸细吧?张可望不以为然,但又不敢硬劝,只得说道:“如若满城屠尽,无人供养朝廷,父皇又到哪里去呢?”
张献忠心说:老子想到湖广去,可是杨展那厮不放我过去,陕西全是鞑子,连李自成都不是对手,我就更不用说了,鬼才知道要到哪里去呢!
但是这话他不能说出来,想了想,说道:“朕的意思是弃蜀出秦,只要能拿下长安,便是占据了中原首领之地,进可攻,退可守,而且关中为朕故乡,兵将也多是秦人,自来强兵战马皆产于秦,要图大事还得是陕西。”
张可望觉得这完全就是胡扯:鞑子把李自成赶出了陕西,咱们却连汉中都抢不来,还想去抢陕西?劝道:“虏强明弱,与其北上争夺关中,不如南下云贵以图发展,请父皇三思。”
能过去我早就走了,还会在这里跟你废话?张献忠心中气恼,见到张可望一再阻拦自己,不由得大怒,骂道:“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鳖羔子你若不想干,就把大印交出来,老子找别人去干!”
张可望见到皇帝发怒,情知如果再劝,就会祸及自身,不由得大为悲伤,伏地痛哭不已,汪兆龄却在一旁冷笑道:“皇上至为圣明,既然已经决定走秦,理当屠尽川民,以使后来据蜀者,有土无人,势难久住,却是哭个什么!”
这话正合张献忠的心意,当下变本加厉,大骂道:“七尺高的汉子,哭哭啼啼地像个娘们!还不给老子滚去开杀?如若放走一人,便按资敌论处,看老子不扒了你的皮!”
张可望无奈,只得去执行命令,偌大一个成都城顿时成了屠宰场,张献忠骑马从南门前往东门欣赏自己的“杰作”,耶稣会士安文思和利类思先后痛哭跪拜,恳求张献忠不要滥杀无辜,张献忠却哪里肯听?反而笑道:“朕杀掉这些鼠辈,是为了救他们免受世上诸苦,虽杀之,实爱之也。”
此时被拘百姓无数,集于南门沙坝桥边,见到皇帝的伞盖来了,尽皆跪伏于地,有那能言善辩的哀求道:“皇上万岁!皇上是我等的皇上,我等是皇上的百姓,我等未犯国法,没有军器,既不是兵,更不是敌,乃是守法良民,何故无辜被杀?伏乞皇上救命,赦了我等无辜小民吧!”
言罢,伏地叩首悲哭,众人也都跟着哭求赦免,场面便是石头人见了也会动容,张献忠却毫无哀怜之意,反而厉声痛骂百姓私通敌人,纵马跃入人群乱跳乱踢,高声狂吼道:“该死该杀之反叛!还不速速给朕动刑!”
一声令下,无罪百姓齐遭惨杀,历时数日,终至全城息静无声,成都内外血流成河,逐处皆尸,张献忠杀得兴起,哪还管什么“以观后效”?一心只想着破坏得越狠越好,随即又下令,将屠杀扩大到成都府所属的周边各县,凡城镇、村庄、房屋、仓廪尽皆纵火焚毁,一时之间,成都府各地人迹断绝,皆成旷野。
可是他杀得越凶,心中的恐惧反而越大,正在心神不宁之际,忽然传来消息,说是明将杨展、曹勋自洪雅起兵,曾英自重庆起兵,正在杀奔成都而来,尤其是曹勋所部,已经到了邛州(今邛崃),距离成都只有两天的路程了。
张献忠仰天长笑,身边的文武大僚,包括汪兆龄、张可望在内,谁也不知道他笑的什么,只觉得他恐怖狰狞,似乎有些不太正常了,当下个个屏声息气,不敢忤触,直到他自己笑得够了,却又变得出奇平静,用一种从没有过的柔和声调缓缓说道:“明日拔营前往顺庆府(府治今南充),敌情紧急,各营家眷众多,不能急行,着将妇女一律杀绝。”
真的疯了吧?众人呆呆站着,谁也没敢搭话。
张献忠左右看了看,见众人不说不动,好似木头一般,突然又暴怒起来,猛地抽出腰刀,一刀劈倒了旁边侍立的宫女,双目血红,脖筋暴起,大骂道:“驴日的只管看着干什么!老子说了,把娘们统统杀绝!如今便从老子做起,你们还不快去!”
啊?啊!快去快去!众人争先恐后地向外跑去,都觉得如果跑慢了半步,那刀就会劈到自己的头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