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次事件中,司广虽然前期有失误,但是后期的处置毫无问题,谁也没有要责备他的意思,可是他却自责不已,始终认为是自己批准了谢阿大召开大会,才导致了后来的一系列悲剧,如果当初他不是先入为主,而是及时认清了械斗的实质,事情就一定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这话也对也不对。
问题不在于是不是及时认清了械斗的实质,而在于他没把一碗水端平,先是草率地支持了耕户一方,之后又突然改变态度,自然会引发不满和抵触,被人利用也就不足为奇了。
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司广主张严厉镇压,不仅要将谢阿大及其党羽锁拿问罪,也不仅要将围攻捕快的暴徒绳之以法,还要对事件的所有参与者进行打击,任凭欧阳阙如和王典、刘苏怎样劝说不要扩大事态,他就是不肯改变主张,不仅不改变主张,而且还对外大肆宣扬,“以便起到震慑作用”,结果震慑作用没起到,反而引发了民众冲击警局事件,要不是防军及时出动,驱散了人群,司广就要被他们揪出去斗批了。
谢阿大发明了个新名词,把这次冲击事件叫做“民众正义行动”,这把欧阳阙如气了个半死,却让司广更有理了,刘苏也改变了态度,开始支持严厉镇压,王典同样气得够呛,既生司广不压事的气,也生暴民太嚣张的气,但却因为负有“保持中立,只准自卫”的军令,没采取实际行动。
军队的克制给了谢阿大更大的胆量,他又接连召开了几次……
……保靖县彻底瘫痪,所有衙门全都失去了功能,别说是欧阳阙如和怀化郡郡守刘苏,就连从长沙赶来平息事端的警部侍郎吕升、都知院长史蔡仕、宣承司员外郎姚通方也全都傻了眼,不知道这个打着拥护皇帝英明方针旗号的“保靖事件”应该怎样平息,只能分别给长沙写题本,报告这里的情况,请求皇帝圣裁。
而跟随刘苏一起来到保靖的怀化郡监察使邹应麟,则在连篇累牍地上弹章——不仅把现在正在保靖的全部官员都给参了,就连乾州牧夏之弼、花垣令裴钦也没放过——他一点也没想过,如果皇帝其实是支持反造派的,他会是什么下场。
(以上是第三四四章的开头和结尾部分,并不是我没写)
弹章送到长沙的时候,李自成正在处理降将王复远所引发的风波。
王复远原来也是大顺将领,去年“欲取南京,水陆并进”的时候,率部在江北进行策应,九江败后与主力隔绝,独自在江北坚持了三个月,后来听到李自成的死讯,感到大势已去,无奈之下率部接受了郝效忠的招降。
所以他应该算是叛将,可是如今却又临阵倒戈,直接导致了郝效忠所部就歼、郝效忠本人马蹶授首,又算是反正有功,刘芳亮不知道应该怎样处置他,为谨慎起见,把他送来了长沙。
李自成对此倒是早有考量。
他认为,宁死不降的文武官员固然值得信任和褒奖,但对陷入困境,被迫降清之人也不宜过于苛责,应该给他们出路,以免他们禽困覆车,成为最坚定的反顺者,只有对郑四维、姜瓖、王得仁这种杀害主将的叛逆,才应当给予无情的打击。
所以李自成赦免了王复远,对他抚慰有加,任命他为兵部训导司郎中,位列现任郎中曹怀玉之下,主要负责招降和他有着同样经历的其他文武官员。
王复远自然是感激涕零,大臣们却意见不一,有人认为这对忠贞之士不公平,有人则认为这是分化瓦解敌人的英明之举,朝中争吵不休,搞得李自成很头疼。
他不可能下一道旨意禁止争论,这就像厉王止谤,其实是掩耳盗铃,而且这对忠贞之士确实有所不公,如果没有个说法,那么以后有样学样,人人都在危急时刻叛变,等到形势好了再反正,投机取巧,反复横跳,那还了得?
可是他没有过硬的理由说服众臣,只能在王复远的反正之功上做做文章,思考再三,传来兵部侍郎黎志升,说道:“王复远曾经叛降清虏,这是罪过无疑,但他又有反正之功,同样不能抹杀,否则以后谁还敢反正?困兽犹斗,这种陷入绝望、没有退路的人最凶顽,剿灭他们需要付出一倍甚至几倍的代价,智者理当避免,子方(黎志升字)你认为呢?”
黎志升本是明朝山西督学参议,降顺后一直不离不弃,堪称忠心耿耿,闻言说道:“归顺我朝之人多是慕义向善的忠贞之士,但也不乏望风梯荣,唯利是趋之徒,自然会在顺境之中来,逆境之中去,臣为之不齿。陛下所言固然有理,困兽犹斗,确实剿灭不易,但是臣认为,陛下处理牛逆一案时‘首恶必办,胁从不问’的旨意,恰可对付困兽犹斗——他便是斗,没了爪牙,斗有何惧?”
李自成暗暗赞许,笑道:“子方所言甚合朕心,但是像王复远这样已经立功在先之人,又当如何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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