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回到了长沙。

　　时间已近年底，长沙城里开始现出过年的景象来，到处都是一派祥和轻松的气氛，可是大顺的官员们却没有什么心情过年，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大战，他们不论文武全都开足了马力，正在积极进行着战前准备。

　　最忙碌的自然是都督军务院。

　　田见秀在接到三顺王南下线报的第一时间就再次召集了四军部和户兵工三部的联席会议，决定前线作战的各支部队不撤回长沙，而是直接开往下一步作战的防区，所需补充的兵员以及钱粮物资、武器装备能在防区就地补充的，由各个防区就地补充，不足的部分由长沙予以补足，分别运往各个防区。

　　具体部署是：党守素第一镇驻防岳州，马重僖第二镇驻防荆州，蔺养成第七镇驻防扬武州（州治今钟祥），田虎第八镇驻防咸宁，李友混成协驻防常德，郝永忠混成协迅速平定桑植土司之后移驻大庸（今张家界），刘汝魁标则从党守素的第一镇协获取兵员和装备补充，粮草等其他物资自行解决，仍驻英霍山区。

　　对这个安排，李自成总体上是满意的，回到长沙后只做了两点补充，一是命令牛万才的第六镇不待装备完毕，立即开赴衡州（今衡阳）驻防，一面备战一面等待装备，二是恢复了三位制将军原来的指挥格局，即：任命李过为荆西经略，节制马重僖镇、蔺养成镇以及归州（今秭归）和澧州两地的防御使，负责扬武、荆门、荆州、夷陵（今宜昌）一带的防务；任命刘芳亮为鄂南经略，节制党守素镇、田虎镇以及平江防御使，负责咸宁、洪湖、岳州、平江一带的防务；任命袁宗第为湘南经略，节制张鼐镇、牛万才镇以及宝庆（今邵阳）和郴州两地的防御使，负责宝庆、永州、郴州、衡州一带的防务，算是对自己所出昏招的一个矫正。

　　做出这样的安排之后，剩下的都是事务性工作，虽然很繁琐，工作量也很大，但是各个部门都很给力，早已经按部就班推进得很好，李自成也就放手让他们去做，自己抽出身来，开始处置积压下来的外交和人事工作。

　　为此，他首先召见了军情部点检曹龙泉，开门见山地问道：“肇庆的使者傅作霖来到长沙已经快两个月了，策反工作有些眉目了吗？”

　　傅作霖与大顺有些渊源。

　　他本是明朝的武冈教谕，常德人，去年何腾蛟长沙开衙后投奔何腾蛟，后随堵胤锡回乡募兵，堵胤锡来长沙联顺时，与诸生赵振芳一起陪同来长，结盟初步议定后，被堵胤锡派去追赶严起恒，告知最新进展，又随严起恒一起赴榕（福州简称），促成隆武朝同意了顺明结盟，被隆武帝任命为兵部职方司主事，后来又随司礼太监庞天寿两次出使蠔镜（今澳门），第二次出使回来时，在半路上听说了隆武帝遇难的消息，于是与庞天寿一起投奔了桂王朱由榔。

　　正是因为与大顺有这么一层渊源，所以桂王监国后，傅作霖做为“遣顺使”被派来了长沙，同样因为这层渊源，他被曹龙泉盯上了，想要在“师先生”程宣之外，在明廷再埋一条暗线。

　　这个考虑并非多此一举，因为程宣虽然很出色，但他毕竟只是严起恒的幕宾，所能得到的信息有限，很多事情做起来也不方便，所以很有必要发展傅作霖这条暗线。

　　见到皇帝动问，曹龙泉苦笑道：“策反傅作霖倒是很顺利，可是结果却出人意料——他亲眼目睹了我朝的蓬勃气象，与明朝形成了鲜明对比，表示愿意归顺我朝，但是他不愿意做卧底。”

　　这倒也不奇怪，堂堂正正的日子多好，谁愿意做卧底，去过那提心吊胆的日子？当初程宣被策反，其实很大程度上是着了张景春的道，被他的“复凿一窟”给忽悠了。

　　张景春的手段不够光明，但他是个阉人，心思有些阴暗也是题中应有之义，曹龙泉却是条堂堂的汉子，自然不会采用张景春那样的手段，只会做正面的说服动员。

　　“你打算怎么办？”李自成问道。

　　曹龙泉回道：“臣本来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但是如今情况变了，与其牛不喝水强按头，不如好好利用师先生这条线，臣打算放弃傅作霖这条线了。”

　　情况变了？严起恒只是广西布政使，不在明廷中枢，程宣又只是个幕宾，隔着好几层呢，就算好好利用，恐怕也起不到傅作霖能起的作用吧？究竟什么情况变了，让曹龙泉生出了放弃的想法？

　　李自成纳闷，问道：“能达到与傅作霖同等的效果吗？”

　　“只怕还会更好！”曹龙泉笑道：“严起恒现在已经被擢拔为户部侍郎了，看那个架势，以后恐怕还会晋升，师先生一定会起到更大的作用。”

　　“这可真是个意外之喜！”李自成也笑道：“如此说来，放弃傅作霖这条线也无不可，就让他留在长沙任职吧。”

　　“陛下的意思是不让他回肇庆复命了？”曹龙泉有些担心，不得不问道。

　　“他愿意回去吗？”李自成反问。

　　“因为放不放弃没有最终定论，所以没提到这个问题，”曹龙泉回道：“但是看上去他好像不太想回去，要不要试探他一下？”

　　李自成没有回答，接着反问道：“从你们掌握的情报来看，我军与清虏开战之后，肇庆趁火打劫的可能性有多大？”

　　这才是他召见曹龙泉的真正原因，虽说大顺立了蜀监国，与永历政权的关系注定了将会破裂，但是破裂之后是兵戎相见，还是斗而不破，仍有很大的操作空间。

　　曹龙泉答道：“从目前情报来看，肇庆忙于与广州争立，暂时还无暇北顾，但是从实力来说，肇庆要远远强于广州，获胜是迟早的事，届时恐怕会改变态度，不过臣等分析，我朝与蜀监国定立了兄弟之盟，桂藩理当与我朝决裂才对，但却仍然派了使者来长，可见他们与我朝开战的信心不足，如果我军在湖北的战事顺利，肇庆很可能会选择保持现状。”

　　这话很有道理，但却并不是李自成想要的答案。

　　在真实历史中，何腾蛟现在还在湖南，所以李成栋才敢大肆进攻广西，把永历帝撵得四处逃窜，可是如今李自成改变了历史走向，何腾蛟十余万众盘踞广西，李成栋还敢不敢西征，永历朝的战略目标将会是湖南还是广东，这些都是未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