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算不如天算。

　　路振飞因为不想和蜀监国政权发生瓜葛才绕路龙虎关，结果折腾了一大顿，差点赔上性命，还是得从蜀监国辖境穿过去，真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路氏父子只能慨叹造化弄人，歇了一夜，不声不响地偷偷离开富川，跟之前躲着清朝的官员和军兵一样，也躲着蜀监国的官员和军兵，按原计划往永州赶去。

　　他们就这样从曹志建的手心里逃掉了，恨得曹志建牙根直痒痒，但他不知道这是惠延年从中做了手脚，只把账记到了何图复头上，当焦琏收复阳朔、平乐，清军龟缩到梧州以后，形势刚刚缓解一些，他便派惠延年率兵包围了何图复山寨，气势汹汹地来算账了。

　　惠延年是陕西西安人，官拜总兵官都督同知，由于曹志建“倨怠不亲军旅”，所以每当有战事的时候，都是惠延年领兵出战，在曹志建麾下诸将中，“延年功最”，这次当然也不例外，被蒙在鼓里的曹志建照例又把惠延年派了出来。

　　可是惠延年与何图复其实是同谋，怎么可能全力攻打？所以他只是摆摆样子，象征性地打一打以应付曹志建，结果何图复一个团练武装的山寨，统共也就几百个乡勇，却成功挡住了数千大军，造成了双方对峙的局面，也给蜀监国攻打龙虎关创造了条件。

　　龙虎关原名镇峡关，崇祯末年改为今名，关南的龙头岭和关北的虎头岭南北对峙，势同龙争虎斗，其间仅有一条隘路可通，连接广西的恭城县和湖南的永明县（今江永县），龙虎河（桃水河）从关下流过，形成了一条天然的护城河，关口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关前关后则是大片平坦的开阔地，平时可以耕种，战时便于厮杀，湖南一侧建有桃川所，是龙虎关的前哨，广西一侧建有镇峡寨，是龙虎关的后盾，均由曹志建占据，其实是个体系，并不好打。

　　但是蜀监国的军队比曹志建的能打。

　　蜀监国有两支主力，一支是王允成所部，曾在长沙当过一段时间的顺军，虽然由于投诚时谈好了条件而没进行改编，但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该有的训练还是得有，所以战斗力仍然得到了显著提高；另一支是王进才所部，干脆本来就是顺军，虽然是由各部溃兵组成的，投明后又急剧扩张，战斗力下滑严重，早已今非昔比，但是核心力量仍然不是曹志建所部能比的。

　　以这样两支部队去打曹志建，又是趁他主力不在的时候乘虚而入，理当摧枯拉朽才对，朱至潓信心满满，命令王进才由连州出兵，先下贺县，再下镇峡寨，抄龙虎关的后路，而王允成则由永明出兵，拿下桃川所之后，从正面攻打关隘。

　　这招两面夹击就像行家里手在排兵布阵，一点问题也没有，可是真正的行家里手却出了问题。

　　首先是王允成，这位以行伍起家，号称“铁骑王”的老将，经过降清、投顺、归明这么一番折腾，早已经没有了当年的进取精神，打下桃川所之后便躺平了，跟惠延年攻打何图复一样，攻打龙虎关的时候也是出工不出力，所不同的是，惠延年是有意放水，王允成却是一心只等着王进才在关后得手，他好捡现成的。

　　王进才倒是挺积极，兵不血刃拿下贺县之后，竟然不顾豪山还有惠延年的人马，直接杀奔镇峡寨而来，有人劝他不可冒进，他却以兵贵神速为由不予理会，自谓只要拿下镇峡寨，攻取龙虎关，惠延年就成了无本之木，只能退走，不足为虑。

　　这么说本也没错，但是高手和庸才的区别在于，高手不会把想象当成事实，在兵贵神速的同时，也会随时注意惠延年的动向，以防遭到他的袭击，而王进才却立功心切，一个劲地只是求快，就像惠延年已经退走了似的，根本没加防备。

　　结果可想而知，惠延年本来就不想打何图复，这下有了不打的理由，见到王进才死眉瞪眼地直奔镇峡寨而去，立即撤围而来，在马山营堵住了他，突然发起攻击，杀得王部丢盔弃甲，死伤无数，狼狈逃回了富川。

　　惠延年整顿兵马，打算一鼓作气拿下富川，不料却有军令传来，要他领兵回援龙虎关，监军佥都御史朱嗣敏觉得此事蹊跷，说道：“听闻王允成并未用力攻打关城，龙虎关安固无忧，何须调将军所部回援？”

　　他不知道奥妙所在，惠延年却心知肚明，摇头苦笑道：“不瞒佥院（佥都御史别称）说，路阁部得以脱身，实乃惠某所为，如今必是泄露了消息，所以才要调我回去。”

　　曹志建为人阴狠残忍，惠延年如果回去，一定凶多吉少，朱嗣敏劝道：“如此说来，将军性命危矣！想那蜀监国虽非正绪嫡派，却也是太祖神孙，不如往投避祸，也算差强人意。”

　　惠延年笑道：“我为道义得罪曹公，岂能以叛逃收场，反让他骂我不忠不义？多谢佥院美意，请恕不能从命。延年有死而已，请佥院把队伍带回去交给曹公，也算我对得起他了。”

　　“将军打算做什么？”朱嗣敏震惊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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