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有德并没立即回援黄州,而是给喀喀木下达了“坚守慎战”的命令。
他判断,李友所部也许拥有一定的优势,但要真正击败喀喀木、耿仲明和徐得功的组合,恐怕也还没有那个实力,而郝永忠所部同样也不具备打破黄州的实力,以徐勇多次力保城池不失的经验,在短时间内不用担心黄州的安危。
所以他仍然坚持要打刘汝魁,即使不能把这支活跃在他后方的武装力量彻底消灭,至少也要予以沉重打击,让刘汝魁丧失出山扯他后腿的能力,否则的话,身后总有一个隐患时时威胁着武昌和黄州,他永远也无法全力南下。
这个判断很准确,刘汝魁因此陷入了苦斗,清军就像疯了一样,全不管各处寨兵,只盯着顺军穷追猛打,刘汝魁只好一退再退,一直退到了平湖关,才依靠巴河挡住了清军的攻势。
刘汝魁的损失不小。
经过这段时间的发展,他的队伍已经由一个独立标三千多人,急剧扩充成了三个步兵协、一个轻骑兵标、一个野战炮标以及一个工兵营、一个辎重标的规模,总计两万四千多人,看上去人数很多,好像很强的样子,实际上扩充太快,有些虚胖,相应的战斗力提升并没跟上,与绿旗兵作战还显不出什么来,对上以汉军旗为主的孔有德所部,却有些力不从心,经常发生攻不动、守不住的情况,尤其是缺少战马,只编了一个轻骑兵标,统共才一千五百多人马,跟标准镇至少拥有一个轻骑兵协,三千一百多人马相比,数量只有一半,与步兵人数极不匹配,难以有效对抗清军的骑兵,在步兵不够强悍的情况下,进一步加大了部队的损失。
所以,要不要坚守平湖关成了一个问题。
平湖关地处罗田县的南北咽喉,是县城西北的水陆码头和军事要塞,早在西汉时期就建有驿道、关隘、递铺、关卡等军事设施,南宋绍兴元年(1131)正月,岳飞奉诏讨伐降金叛将李成部,于此地斩杀其先锋官马进及步卒两万余人,又于石狮坳设关练兵,取“荡平胡虏”之意命名为“平胡关”,到了元朝时期,由于统治者是胡人,为了避讳,“平胡”才被改为“平湖”,其实当地并没有一个叫做“平湖”的湖,倒是留有不少岳家军的遗迹和传说,至今在骑龙寺生机沟一带,仍然能看到迎军桥、岳王爷马蹄印、官兵打米宕,虽然真真假假,难免附会,却代表着当地百姓对岳飞和岳家军的崇敬和追思。
放弃这样一个地方,在情感上未免难以接受,曾经死守大顺寨,亲自领兵炸毁了徐勇火炮的傅龙,如今已经从中营管带都尉升为了步兵中协统领威武将军,坚决反对撤退,说道:“平湖关前有巴河,后有关城,两山夹一沟,易守难攻,孔有德就算再有本事,不扔下几千条性命也休想打得下来,怎么能轻易就说放弃?我反对弃守平湖关!”
他的态度鲜明,所说也有道理,巴河的确不是可以徒涉的河流,河水较深,河面也很开阔,恰如一条天然的护城河拱卫着关城,清军要想渡河攻城,难度着实不小。
但是,同样由左营管带都尉晋升为左协统领威武将军的吴勉却反对道:“平湖关虽然有巴河拱卫,但是地形并不封闭,鞑子很容易从其他地方渡河,绕到关城后方,如果我军被围在这里,再想突围就不那么容易了,不如主动撤退,经河铺退往腾家堡(今胜利镇),沿途俱是山地,可以依据有利地形节节抵抗,胜过在此死守。”
“死守怎么了?”傅龙闻言不悦,冷声呛道:“当初我以绝对劣势兵力死守大顺寨,他徐勇不也没能奈何得了我吗?如今我军全军在此,却又怕什么孔有德!”
这话说得不好,吴勉闻言同样不悦,立即回呛道:“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这是我军一贯的方针,白白死人得不偿失,哪来的什么怕不怕!平湖关不是大顺寨,没有必须坚守的必要!”
再说下去,两人就要打起来了,刘汝魁赶忙打岔,向原来的右营管带都尉,现在的右协统领威武将军曹运期问道:“老曹,你的意见呢?”
曹运期说道:“平湖关的地形确实容易遭到包抄,与其在这里坚守,不如退守河铺,但是话虽如此,如果不打一仗就走,却也未免说不过去,还是打而不守,给孔有德一点颜色看看,捞上一把再走比较好。”
刘汝魁本来跟吴勉的想法一致,因为傅龙反对,才不得不征求曹运期的意见,听到这个折中方案,倒也觉得不错,于是拍板决定先在平湖关打一仗再走。
但这是一招臭棋。
孔有德并没立即来攻,等了三天,忽然有消息传来,佟养和占领了罗田县城,已经到了巴河以东,巴河失去了阻敌作用,刘汝魁判断,佟养和很快就会率军北上,掩护清军主力渡河,于是做出部署,以傅龙协防守巴河,务必把孔有德挡在巴河以西,以吴勉和曹运期两个协合击佟养和,想要先把这支孤军消灭掉。
命令一下,各协立即行动起来,吴勉和曹运期率部向县城方向隐蔽前进,打算在半路上等着佟养和,趁其不备,将他一口吃掉,可是两协出发后不久,又有消息传来,金砺抢占了河铺!
这下可麻烦了!刘汝魁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
孔有德的意图很明显,是要南北对进,截断刘汝魁的退路,然后以主力突破河防,像吴勉说的那样,把顺军合围在平湖关予以歼灭,刘汝魁当机立断,改变了北撤河铺的作战计划,决定将错就错,以击败佟养和打开突破口,全军向南突围。
于是一场恶仗在平湖关和罗田县城之间的破武塆展开了,吴勉和曹运期齐头并进,想要一举击败佟养和,傅龙则负责断后,掩护镇部和主力撤退,但是佟养和死战不退,孔有德又拼命猛攻,双方打了一天,刘汝魁的意图难以实现,如果再拖延下去,很可能会被包围在巴河与北丰河之间的狭窄地域,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逼迫刘汝魁不得不再一次改变作战决心,命令各部交替掩护,从覆船山东渡北丰河,沿着大河撤往白庙(今白庙河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