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定了陈邦彦之后,李成栋转兵向东,又去攻打张家玉,而这时候的黄州,孔有德乘胜回援,顺着巴河南下,已经到了上巴河镇,距离李友驻守的杨鹰岭只有不到二十里地,黄州的形势骤然紧张起来。
怎么办?打不打?听到消息的郝永忠赶忙来见袁宗第,还没进门便大声喊道:“制帅!这仗不能打了,咱们撤吧!”
郝永忠向来以勇猛著称,没想到他也会主动要求撤退,袁宗第颇感意外,问道:“撤去哪里?”
“黄州本就不该来!”郝永忠吐槽道:“如果咱们都在武昌,这时候大概已经破城了!既然要来黄州,也不该只派我和李友两个协来,这样分散使用兵力,两头都想要,只能两头都要不成,如果再加一个镇,也许黄州也打下来了。真不知道田都督是怎么想的!”
这话貌似有理,其实很想当然,因为攻城并不是人多就一定会奏效的事,如果那样就简单了。
去年年底,顺军急于抢在孔有德到来之前拿下武昌,派了马重僖第二镇和蔺养成第七镇北上增援,加上当时已在武昌的党守素第一镇和田虎第八镇,顺军最能打的四个镇齐聚武昌,同样没能达到目的,只好在孔有德到来之前撤了回来,今年的兵力不如去年,又有孔有德那么一大坨机动兵力摆在外线,怎么就敢说这时候已经破城了?两个镇加两个混成协都没有把握拿下武昌,又怎么敢说一个镇加两个混成协就能打下黄州?
袁宗第皱了皱眉头,说道:“去年我接替刘明远(刘芳亮字)指挥四个镇围攻武昌,不也同样无功而返?今年兵力更少,外围又有孔有德的重兵集团,如果硬攻武昌,必然会打成赌国运的决战,能有几成胜算?别说是失败了,就算损失大了,鞑子很快就能再调来生力军,我军却没有那么多预备队,以后的仗还怎么打?避免决战,避免过大损失,田都督的部署没错。谊臣(郝永忠字)你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传出去不好。”
郝永忠只是猛而已,其实没有太多战术手段,更别说战略思想了,闻言不能反驳,挠了挠头,讪笑道:“我说怎么这样安排呢,原来有这么多弯弯绕,不是俺老郝这颗脑袋能想明白的。不过,八旗兵确实厉害,既然要避免过大损失,咱们还是撤吧,去跟田都督会合,兵力集中起来,他孔有德就算想跟咱们决战,也得好好琢磨琢磨。”
袁宗第笑着摆了摆手,说道:“如果还回武昌,那不成了你说的那样,黄州就不该来?徒劳无功、往返跑路的事咱们不干,要撤就往大冶撤。”
他也是一员猛将,作战风格以硬朗见长,但他做为制将军,也是个能够独当一面的将领,并不像郝永忠那样头脑简单,其实早就想好了下一步棋,大冶是他精心选择的撤退方向,就算郝永忠不来找他,他也准备下达撤退命令了。
郝永忠却不觉得大冶有什么特别,问道:“不跟田都督会合,还是分成两坨吗?会不会被各个击破?”
“我正盼着孔有德这么想!”袁宗第呵呵一笑,起身走到地图前面,说道:“谊臣你来看:武昌、黄州周边河湖密布,不利于大军机动,尤其是我军现在所处的位置,长江位于背后,隔断了我军退路,一旦战败,有被赶到江里喂鱼的危险,而大冶就不一样了,三面环山,一面是梁子湖,便于我军水陆配合,出奇设伏,孔有德如果胆敢来追,背水作战的就变成了他,只要伏击打得好……”
“咣当”一声,郝永忠一拳捶在了地图上,双目熠熠放光,大声接话道:“那他就一个也别想跑!”
“正是,”袁宗第颔首说道:“你先撤,到三江口上船,留一个标在鸭蛋洲(今叶路洲)设防,接应李友协撤退,你率主力先行赶往大冶,到保安镇以东的马鞍山设伏,具体位置我这几天已经去看好了,会有参谋给你引路,李友则到马鞍山南边的官山、梅山、大洪山一带设伏,你见到鞑子过来不要出击,待到李友和鞑子打响,你再从后面捅鞑子的屁股,来个两面夹击,好好给他们点厉害尝尝!”
郝永忠恍然大悟,这才明白袁宗第为什么对攻打黄州不太积极,一次也没到城下去,原来他去踏勘地形去了,保密工作做得真好,自己竟然一点儿也不知道,当下佩服得五体投地,赶忙抱拳拱手,遵令而去。
顺军随即开始了撤退,一切按计划进行,郝永忠留下陈士荣标接应李友,丘士通标和骑兵标、炮兵营以及辎重营、工兵队先行渡江,赶往马鞍山而去。
待到郝永忠协的主力渡完,李友也开始了撤退,喀喀木、耿仲明没有追击,只有徐得功尾随而来,但也没发动攻击,看上去更像是来护送的,至于孔有德的主力,更是连个人影也没见到,场面和谐得有些不真实,让袁宗第总觉得有什么猫腻,感到惴惴不安。
李友也有同感,见到袁宗第后说道:“鞑子水师惨败,已经无力控制江面,孔有德不趁着我军尚在江北的机会抓紧发起进攻,却放任我军从容过江,会不会有什么诡计?”
“我也觉得奇怪,”袁宗第眉头紧锁,反问道:“他会不会是想要回援武昌?”
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李友想了想,摇头说道:“就算他想回援武昌,也不耽误先跟我军打一仗吧?何苦却要白白地放我军走呢?”
“奶奶的!”袁宗第骂了一句,挥手说道:“算了!不管他是怎么想的,咱们先过了江再说!”
“要不然先在鄂州等等看?”李友建议道:“反正他没有水师,咱们不让他过江他就过不来,搞清楚他的意图之后再去梅山设伏也来得及,如果他确实没有过江追击咱们的意图,也省得白费力气了。”
“这样也好。”袁宗第点了点头,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先看看再说。
战争就是这样,你在用计,敌人也在用计,就看谁能瞒住对方,现在孔有德做得很好,袁宗第无法识破他的意图,其实相当被动和危险——除非孔有德根本就没有什么意图,但是这可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