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李自成暗骂了一句,挥手说道:“别来了!靖州抓来的明朝官员也全都放回去,朕已经让人去找胡良沭了,一会儿让都司监放人!”

  “朱慈爝(永历帝子)怎么办?”

  “一个孩子而已,留着没用,一起放了!”

  “还是先送到怀化吧?有他捏在手里,明朝投鼠忌器,不会轻易趁火打劫。”

  “趁火打劫更好!”李自成摆了摆手,“正愁没理由跟他们翻脸!”

  顾君恩的眼角猛地跳了一下,“现在翻脸不是时机”这句话都到嘴边了,又被活生生咽了回去,觉得皇帝神奇非凡,自己提这个醒纯属多余,于是改口问道:“官府一撤,必然人心浮动,百姓们如果也跟着撤怎么办?”

  “唉!”李自成叹了口气,说道:“百姓无辜,想撤就撤吧。”

  还真玩刘玄德携民过江这一出啊?顾君恩也顾不得皇帝神不神奇了,劝道:“长沙户口众多,如果让百姓也撤,必然官民争道,恐怕不是个办法,而且守城不能只靠兵丁……”

  “朕说过了,长沙不死守!”李自成打断了他,“没道理当官的都跑了,却让百姓留下来送死!去留自愿,别干招骂的事!让各地官府做好安置难民的准备吧。”

  顾君恩心说:不想招骂,那就死守长沙城呀!孔有德打到长沙来也应该是强弩之末了,外围还有很多兵马可以勤王,未见得长沙就守不住,难道闻警即奔就不招骂吗?

  这种想法不能说错,永历帝朱由榔之所以被后世诟病,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闻警即奔,但是相同的表象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实质——朱由榔纯粹就是逃跑,没有任何战略战术上的考量和安排,李自成却是不争一城一地之得失,“今天大踏步地后退,是为了明天大踏步地前进”——两人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这一点顾君恩其实也知道,“不死守长沙”是既定方针,撤离准备也一直在秘密进行,兵器司等重要部门以及大量钱粮物资早已转移到了怀化,几乎都是在顾君恩的安排下完成的,所以他一点也不意外撤离长沙,意外的只是岳州丢得太突然,之前的心理建设不包括这一点,所以才有些神经质,稍微有点不如意就想炸毛。

  但他只是想炸毛,并没真的炸毛,心里虽然吐槽,嘴上却仍然恭敬领了旨意,李自成也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挥手让他退下,刚好胡良沭也来了,李自成又吩咐了都司监放人,特别强调要周密保护朱慈爝的安全,“务必全须全尾交到朱由榔手上”,否则提头来见!

  胡良沭刚刚办砸了“谋反案”,是皇帝把他保了下来,这次如果再办砸差事,估计真就“提头来见”了,当下哪敢怠慢?信誓旦旦道:“陛下放心,奴才亲自护送,必定安全送到,不出任何差错!”

  “嗯,去吧。”李自成点了点头,转身走回里间,田见秀、刘希尧、袁宗第也研究得差不多了,见他走进来,一齐停了下来,注目看向他,等着他的指示。

  李自成一边走回御座,一边笑道:“都放松点,不用这么紧张。岳州丢了有些意外,但是情况并没有太大变化,把孔有德吸引在岳州还是吸引在长沙,都一样是吸引,而长沙更为深入,其实反倒有利。”

  袁宗第说道:“臣在黄州跟孔有德打过几个来回,这条老狗有些本事,偷袭岳州这一招就不是寻常人能想到的,很有些孤注一掷的意思,结果还真让他赌赢了。”

  “福祸相倚呀!”李自成叹了口气,“敌后破坏搞得生龙活虎,本来是件好事,谁料却成了刘明远(刘芳亮字)的毒药。孔有德不走寻常路,一般人的思路都是往回撤,他却偏偏往前进,很有些赌徒气质,怪不得当年会搞出一场‘登莱之乱’来。”

  登莱之乱是指崇祯四年(1631)七月,后金军围攻大凌河,明朝登莱巡抚孙元化派遣参将孔有德率军驰援,行至河北吴桥时,与当地富绅发生摩擦,引发了军队哗变,孔有德随即率军返回山东,于崇祯五年正月攻破登州(今蓬莱),随后又包围了莱州,明廷不得不抽调关宁军入关平叛,八月莱州围解,九月明军围攻登州,孔有德于次年二月十三日弃城,与耿仲明用船百余艘,载士兵三千六百余人、家属男女八千四百余人,携带大量火器出海逃命,在旅顺外海遭到明军大炮轰击,损失惨重,最终残部在镇江堡(今丹东)登陆,投降了后金,不仅为后金带去了一支擅用火器的部队,还带去了先进的火炮铸造技术,从此明朝对后金的火器优势一去不复返,是一场影响了历史走向的重要兵变。

  刘希尧说道:“陛下说得是,所以臣等给这个赌徒布下了逐次抵抗、诱敌深入的圈套,要把他引到长沙城下聚而歼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