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去军情部这一招管用,高桂英也是个懂事的人,没再追着李自成逼问为什么要去长沙。
她想开了,皇帝要干的事最终总是会干,既然不肯告诉她为什么,强问出来也没有用,说不准压根就是编出来哄她的,就像当初联明,满朝文武都以为皇帝只是想招揽堵胤锡,结果一来二去也不知怎么搞的,联明竟然成了举朝共识,暗戳戳地似乎连阿济格都被皇帝利用了,这种老谋深算固然令人叹为观止,但也难免让人不寒而栗,虽然皇帝总是表现得人畜无害,但是最好还是有点自知之明,不要幻想自己是与众不同的那个人,可以轻易就拿捏住皇帝。
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放过了李自成,其实也是放过了自己,李自成却不明就里,晚膳也没敢招惹高桂英,只传了孙才人伴膳,孙才人已经分娩在即,又听说今晚是杨常在侍寝,不明白为什么点了自己,挺着个大肚子,勉为其难遵旨而来,结果吃到一半,忽然腹痛难忍,赶忙回到宫中,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总算平安生下一个女儿。
李自成喜不自胜,当即晋封孙氏为禧贵人,女儿赐名单字为“菲”,又因为是灯下所生,时当六月,起了个乳名唤作玉荷,这还意犹未尽,又琢磨着要给封个郡主。
高桂英实在看不过去了,几乎是夺一样从他怀里把孩子抢过去,不悦道:“两个皇子尚且没有封爵,刚刚落草的女儿封得什么爵?也不担心孩子担得住担不住!如今母子平安,该晋封赐名的也都晋封赐名了,明天还有政务,陛下早点回去安歇吧!”
李自成不敢惹她,恋恋不舍地回了寝宫,却忘了杨云香没接到取消侍寝的旨意,仍在寝宫等着,乍见之下不免尴尬,好在杨云香确实秀色可餐,自己那天并没饥不择食,加上心情大好,也想再多生几个孩子,所以并没有意外发生,一切按部就班,也不知道是杨云香受了典闱司指导的原因,还是他很久不曾亲近女人的原因,感受与上一次大不相同,事毕非常满足,拥着杨云香美美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早上照例是晨练、洗漱,但与以往不同的是,以前凡有侍寝,都是在妃嫔宫里过夜,一起用过早膳之后,李自成会独自回去沐浴更衣,可是杨云香刚刚封为常在,还没有自己的寝宫,是来李自成寝宫过夜的,她以前又是典栉司的宫女,专管巾栉膏沐,自然要留下来伺候皇帝沐浴,而初为人妇的少女难免娇羞,再怎么指导也脱不了那种特有的青涩,而且她长得确实养眼,肩若削成,腰如约素,蛾眉螓首,贝齿星眸,属于那种乍一看很漂亮,再一看更漂亮的类型,尤其是在氤氲的水汽之中,更显得“蝉翼轻绡傅体红,玉肤如醉向春风”,却让李自成如何把持得住?少不得轰走其他人,又来了一翻云雨,直到秦喜在帷幕外面提醒时辰不早了,这才抓紧时间结束战斗,草草洗了一洗,扔下娇软无力的杨云香和满地都是的洗澡水,出外换了干净衣服,径往御书房而来。
尹民兴早已在御书房外面等着他了,见他只带着三个宦官,也不乘辇,也没有侍卫仪仗,更没穿龙袍,就那么腿着快步走来,无论无何也没想到这就是大顺皇帝,犹自傻呵呵地站着不知道参拜,却被秦喜尖声喝道:“圣上驾到,那是何人兀自不拜!不想要脑袋了吗?”
尹民兴左右看了看,只见廊下上值的侍卫们右手持枪立于体侧,左臂平端于胸前,掌心向内,五指伸直并拢,轻扶在刺刀上端,目光注视着来人,但却并没有人下拜,不由得纳闷道:“这不都没拜吗?御驾何在?”
秦喜又喝:“御驾在此,众侍卫俱已施礼,你眼睛是喘气的呀!”
“不知者不怪,”李自成摆了摆手,上前笑道:“这位可是嘉鱼尹宣子(尹民兴字)尹先生?朕是李自成。”
尹民兴慌忙跪倒,口呼“有罪”,心里却想:皇帝不讲排场、不穿龙袍也就罢了,传闻他不嗜酒色,不务奢华,这倒也说得过去,可是自报家门算怎么回事?皇帝有自报家门的吗?侍卫们全不下拜又是怎么回事?虽说家无常礼,可是晨参暮礼总应该有吧?说是俱已施礼,莫非就是把胳膊抬那么一下?而且还仰面视君,哪有半分恭敬的样子?
他这里暗暗奇怪,李自成早已伸手把他扶了起来,笑道:“朕有一支偏师正在池州、宁国地区活动,想要相机攻取南京,听说先生曾任宁国、泾县知县,后来又巡抚徽州等地,对江东的地理民情定然熟稔,故而请来一晤,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尹民兴受宠若惊,也顾不得奇怪了,赶忙施礼道:“民兴何德何能,竟致陛下如此礼遇!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以报陛下深恩,唯恐才蔽识浅,管窥筐举,有负陛下圣望而已,还请陛下恕罪。”
“好说,进来说话!”李自成挥了挥手,迈步走进房间,尹民兴从后跟上,却见屋里的宦官们都跪在地上,与廊下的侍卫大不相同,不知道这是什么古怪的规矩,回想起郭金台昨天传他见驾,却只给了他一块腰牌,并不陪他同来,告诉他宫门口自会有人收取腰牌,把他领到御书房来,结果还真是如此,觉得这大顺朝真是处处都透着新鲜。
进到里间,李自成先请尹民兴坐下,自去翻看今天的题本,见到都是贴白,没有什么要务,于是放到一边,等着上完茶,才对尹民兴说道:“南京失陷以后,先生曾经占据泾县抗虏,听闻当时还有金声、江天一起于绩溪,邱祖德起于宁国,温璜起于徽州,好像还有几个,朕记不太清了……”
“还有吴应箕起于石埭(今石台),吴源起于广德,”尹民兴叹道:“一度收复了青阳、石埭、建德(今东至)、东流(今属东至)、宁国、旌德等县,鞑子只剩了太平府(府治今当涂)属三县以及南陵、宣城、贵池等县,形势一片大好,可惜没能坚持下去,至今想来令人扼腕。”
这正是李自成想问的问题,他当时刚打下长沙,庶事重建,无暇顾及皖南的情况,皖南也跟他的关系不大,可是如今派了刘汝魁去,却是知道得越多越好,于是问道:“当初隆武朝不是派了黄道周去支援你们吗?怎么说败就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