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圆也行啊!”堵胤锡不以为意。

  从万历年间开始,就已经有洋钱进入了中国,名称五花八门,有叫本洋的,有叫银洋的,也有叫银圆的,重约七钱二分到七钱三分之间,含银百分之九十,由于是一种打制银币,虽然成色有保证,但是重量往往参差不齐,再加上“剪币”行为的存在,银圆根本不圆,重量差异自然也就更大,所以中国人虽然愿意接受银圆,但却一直按称重的方式流通,并没起到计数银币的作用。

  堵胤锡以为张士政说的是这种外洋来的“银圆”,所以没有任何抵触,一点也没想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张士政说的是“大顺银元”。

  大顺早在五月十九日就成立了造币局,铸造“永昌通宝”的同时,开始研发铸造银币,借鉴制钱的翻砂工艺,倒也很快就获得了成功,只不过还没投入使用,一直锁在户部的银库里。

  大顺银元也是七钱二分重,银铜比例同样是九比一,含银六钱四分八厘,正面铸“壹元”字样,边廓浮星纹间铸“永昌三年”,中央留一方框但未穿空,背面铸“大顺银元”,同样是边廓浮星纹、中央假穿,版面设计优雅,雕刻精良,由于是铸造的,比起打制的银洋来,精美得不是一星半点。

  这么好的银币为什么没投入使用?因为李自成的设想是让它成为计数货币,而做为计数货币,光有主币是不行的,还得有辅币,最省事的办法自然是直接和现行的制钱挂钩,用制钱充当辅币,可是现在一千京钱仅仅值银五钱,与银元的含银量不匹配,李自成吃不准究竟确定怎样的进位关系,才能既方便兑换,又不引发金融动荡,所以迟迟没敢投放使用。

  张士政觉得皇帝过于谨慎了,就算直接规定一银元值两千文制钱又有什么的?银元毕竟含银子,而且含银量不低,又不是明朝的宝钞,只是一张纸,还要担心将来会贬值到一文不值,只要投入流通就好了,在流通中自然会确定比价,何用现在想得那么多呢?

  所以他决定趁这个机会给堵胤锡一万银元,堵胤锡如果不接受,那他就有机会接着讨价还价,如果接受呢?那正好可以看看银元的市场表现如何,可谓是一举两得。

  和顾君恩的“以粮养粮”一样,张士政做出这个决定的胆子也不小,而堵胤锡则还是老思维,本以为是称重,听说竟然是数个,觉得受了冒犯,立即就不乐意了,丝毫不留情面,冷声问道:“张部堂,你莫非是觉得我堵某好戏耍吗?”

  “岂敢岂敢,督台你误会了,”张士政赶忙解释:“银元之所以要数个,这是圣上的规定,给你的银元也不是市面上的本洋,而是我朝新铸的大顺银元,一元值足银一两,给你一万元,按现在的银钱比价,恰好值银一万两。”

  “我朝新铸的银圆?”堵胤锡感到莫名其妙,也顾不上生气了,问道:“费这个事干什么?”

  当然是为了赚银子了!张士政在心里嘀咕着,嘴上却说道:“当今市面上的银锭不论是成色还是重量,全都五花八门,什么样的都有,使用起来殊为不便,如果能统一为银元,成色、重量整齐划一,那将是多大的便利?对农工商并举又是多大的助力?这是圣上的英明决策,可不能说是费事。”

  真有这么好?堵胤锡不敢置信,说道:“你这里可有现成的?拿两枚我看。”

  “有,你等着。”张士政起身,去一旁的书架上取来一个匣子,打开来,推到堵胤锡面前,里面却是一块红绸子包着十几枚银元。

  堵胤锡随手拿起两枚,见到果然做工精美,不由得心生喜欢,反反复复看了很长时间,又在手里掂了掂,笑道:“原来是这个元!东西是好东西,可惜分量不足,没有一两。”

  “七钱二分。”张士政报了个说真也真,说不真也不真的数。

  “跟银洋一样?”堵胤锡又笑,“怕不是含银量也一样吧?”

  怎么就你那么精!张士政暗暗吐槽,说道:“这有什么要紧?反正是一元兑换两千制钱也就是了。”

  “你们赚得也太多了吧?”堵胤锡冷了脸,把手里的银元扔回到匣子里,愤愤道:“我不信圣上会同意这么做!”

  铸币当然要挣钱,可是把不到六钱五分银子当成一两银子来用,这简直就是喝老百姓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