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景春抱拳说道:“陛下,通过乡谣俚曲惑乱人心的确是条奇计,也的确会让多尔衮和豪格心惊,但是除非多尔衮及时有所耳闻,并把豪格调回北京,否则受到惊吓的豪格很可能为表忠心,反而急着建功,要向我朝进攻。他毕竟是顺治的大哥,八旗兵丁的家眷也都在北京,他不会反,也反不成,所以说这里面有漏洞——如果北京不能及时反应,搞不好就要适得其反——必须尽快让多尔衮听到这首童谣才保险。”
曹龙泉和王业昌闻言吓出了一身冷汗,李自成也暗叫惭愧,这才明白张景春为什么要说联络陈名夏“宜速不宜迟”,为什么要坚持不绕圈子,直接把消息传到北京,于是再次明知故问道:“那么照你说应该怎么办?”
“何洛会那边要抓紧,江南可以按曹点检和王佥事说的办,但只能是补充,不能当成重点,重点应当是直接和北京建立联系。陈名夏曾经劝说多尔衮篡位,胆大虑疏,可以利用。”
这还是密本里的那些话,大同小异,李自成看向曹龙泉和王业昌,问道:“你们的意见呢?”
王业昌考虑不周,差点把大顺给推沟里,闻言赶忙说道:“臣无异议!可是谁能取信于陈名夏呢?要不然让张岱给他也写封信?”
他有些慌乱,而曹龙泉毕竟是斥候出身,遇到意外情况相对要沉稳得多,沉吟道:“他们都是江南人,按说应该可行,但是张岱已经归顺我朝,都这么长时间了,陈名夏未必会不知道,突然写这种向着清虏的信,他会不会起疑?”
“说得也是,可别把他们给弄醒了。”王业昌点了点头,手捻胡须也沉吟起来。
张景春则建议道:“陛下是不是问问都司监?胡掌司(胡良沭)也许会有合适人选。”
大顺的两个情报机构,军情部对外,主要侧重于军事方面,都司监对内,负责监察不轨、亡命、盗奸、机密诸事,的确更了解官员们的经历、交往甚至秘辛,很可能会有合适人选,但是李自成觉得不用那么麻烦,重新想起了朱治憪,说道:“刚刚来投的朱治憪是嘉兴人,与钱谦益熟识,应该也与陈名夏有交往,而且没人知道他已经归顺我朝,可以用明朝肇庆府同知的身份给陈名夏写信,只说李成栋攻打两广,他有意投清就行,在请陈名夏关说提携的同时,顺便提一下他听到的童谣,不显山不露水,应该足以达到效果。”
这话说得有理,曹龙泉等人均表赞同,于是李自成唤来秦喜,宣朱治憪进见,待他施礼叩首已毕,李自成照例赐座,笑道:“子晦(朱治憪字)弃暗投顺,诚可贺也!不知宗希文(宗洪圣字)宗部堂是怎么安排你的?”
“回陛下,”朱治憪没敢坐,躬身答道:“宗部堂和黎部堂亲至集贤馆,本来是要安排臣等去处的,可是正说到汤念平,邓参判便去传旨了。臣没敢耽搁,立即奉旨见驾,所以还不知道怎样安排。”
“这样啊,”李自成示意他坐下,又问:“那么你有没有什么打算呢?”
“是,多谢陛下,”朱治憪答应着,却仍然没敢坐,说道:“臣不敢挑拣,但凭陛下驱使。”
“子晦但坐无妨,”李自成第三次让坐,心里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便也不再客气,直接说道:“日前湖南省督堵仲缄(堵胤锡字)上表说,长沙郡机构重叠,不利治理,宜分出益阳、湘阴、安化、桃江四县另设益阳府,茶陵州划归衡山郡管辖,同时撤销长沙郡,只保留长沙府,归省直辖。都知院票拟可行,朕也已经批准。你来得正巧,便去这益阳府做个府尹如何?”
朱治憪的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虽说他本来只是个府同知,出任府尹已经是升职了,可他的两广总督不管是怎么来的,也不管当了几天、有实权没实权,毕竟也不是假的,出任府尹却又是降了职,他没有豁达心态,患得患失,自然难以平衡。
但是他也不是个不恋权位之人,不然也不会接受那个颇有些屈辱的总督职位,他也不是个临危受命、勇于担当之人,否则也不会接受了任命却又弃城而逃,所以虽然不是个滋味,却还是跪倒叩首,谢恩领命了。
“朱卿免礼,请坐。”李自成点了点头,最后一次让坐,心说:你老小子再要不坐,那就站着去吧!
朱治憪也知道再死乞白赖地不坐,那就太不识抬举了,终于谢座,斜签着坐了半个屁股。
李自成也不管他,说道:“还有件事,让曹点检跟你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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